送晚报
那年,我是市里的邮递员。每天下午四点半左右,我用自行车载着两大包本市的晚报,准时进入一个小区。仿佛有过约定,一位老人,早已准时等在第一栋楼的一个楼梯口。老人皮肤白皙,身材瘦长,手拄拐杖,站得笔直。我停车,取出一份晚报交到老人手中,老人面无表情,只微微向我点一下头,等我在小区里转一圈出来,老人必定戴着老花镜,坐在一把木椅上全神贯注地读报。对,是读报,不是看报,因为我能听到他读出来的声音。虽然戴着老花镜,但还是看不太清楚吧,因此他总是读得磕磕巴巴。如果是冬天,这时候夕阳正好斜照过来,老人满头的白发,一根一根都闪着银光。
当突然有一天,我看到的是一个空空荡荡的楼洞的时候,竟一下子对老人有了些许挂念,病倒了?搬家了?老人不在,没有电梯,我只好爬上五楼,老人住五楼西户,门口的墙上有个小木箱,我把报纸放入木箱,看一眼紧闭的房门,转身下楼。
一连十多天老人都没出现,我越发挂念老人。一个星期天,我把报纸放入木箱后敲响了老人家的门,开门的是老人的女儿,我做了自我介绍,然后向她打听老人的近况。她说,前几天我爸爸下楼的时候扭伤了脚,叹了口气又说,跟他说报纸会送上来,不必下楼等,他就是不听。
听见我的声音,老人缓慢地从房间里走出来,看得出,老人的脚还没好利索,尽管有拐杖帮忙,走起路来依旧一瘸一拐。
我跟老人打了招呼,说报纸会按时放在木箱里,让他安心养病。
这时,老人的女儿说,下个月我们不打算订报了,我爸爸年纪大了,每天上楼下楼的,实在太危险了!我打量了一下老人,大概八十多岁吧。
听了这话,老人想说什么,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。也许是当着我这个外人的面,不想让女儿为难吧,但眼里的失望是显而易见的。
女儿把我送到门口,压低声音说,其实我爸爸患有阿尔茨海默病。
离开老人的家,不知为什么,我心里很不是滋味,老人这么喜欢读报,这也可能是他每天唯一的期盼,如果要与这张报纸诀别,心里会不会很失落?
又过了十多天,当我再次来到小区的时候,眼前忽地一亮,老人竟又出现在了那个楼梯口。那天有风,老人依然是手拄拐杖,站得笔直,银色的头发被风吹起来,轻轻摆动着。那一刻,我想起了自己的爸爸,一位“老邮电人”,一时有点恍惚。我右脚点地,把自行车停在老人面前,跟老人打招呼:老人家,您的脚好了?老人点着头,眼睛却死死盯着我自行车上的邮包。可惜,邮包里已经没有老人的报纸了。这时,老人的女儿从楼里快步走出来,扶住老人,嗔怪道,您怎么不等我自己出来了?
那一瞬间,老人失望的眼神像一根针猛地刺痛了我的心。走出几米,我又把自行车调回头来,重新停在老人身边,我说,老人家刚才我忘了,这是您的报纸。说着,我取出一份晚报,交到老人手里。没想到,老人竟然咧开嘴朝我笑了,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老人的笑脸。再看一旁老人的女儿,眼睛瞬间湿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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